【菊韵】祸福相依谁能料（微小说）

摘要：汽车翻车、起火，他为了几百块钱公款，被火烧伤致残。

从昏迷中他苏醒了过来。
　　 他感觉自己眼睛睁不开，脸上紧绷绷的，面部和手掌一丝丝的疼痛如刀割般，他试着想动一下，浑身像是压着沉重的石头，动弹不得。他有点濒死的感觉。自己会死吗？一个可怕的念头，从他脑子里闪过。
　　 他竭力地回忆着。回忆汽车出事的那一刹那。
　　 早上，他肩上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，坐进小货车的副驾位置，对驾驶员说：
　　 小陆，我们走吧。
　　 刚拿到驾照不足半年的驾驶员陆川把汽车发动起来。他伸出头向后，朝车箱上几个搭车去县城的人喊了一声：坐好，开车啰。
　　 这辆南京牌货车，是单位上去年得到政府控办批准后，才买回来不久，专门用来为单位拉东西的。顺便也会搭送下顺路的职工。今天，出差去三十公里外的县城拉化肥，还有职工食堂的米面油等。
　　 到这个在大山深处种植茶树，生产茶叶的农垦单位三年多，他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，得到了单位领导和群众的认可。去年，账目混乱的前总务，被领导换下。领导安排了他担任后勤总务，负责采购单位生产生活物资的工作。因此，他经常外出。没汽车时，购买的东西都是他用肩挑，一担一担，走山路挑回单位，挺辛苦的。
　　 路况差，坑坑洼洼的，汽车颠簸得厉害。陆川嘴里骂道：他妈的。这算什么鸡巴路？抖死人！
　　 他说：小陆，你还没来时，山里只有小路。这路是我们自己修的。为了有条能通小型汽车的路，用炸药炸用锄头挖用铁铲铲用扁担挑，硬是靠气力，从山上开出了这样一条路来。路，只有这个条件，但有了这条路，上山下山总便捷了许多。没有这路时，只有靠脚走，山间小路，翻山越岭，去趟县城，累得不行。
　　 汽车一颠一簸地继续往前行驶。
　　 突然汽车右侧猛地一偏，小陆赶紧踩刹车，右边路基一下垮塌了一大块，汽车往右翻倒着冲下路去，一阵剧烈的碰撞，停在一片斜坡处，车头冒出了一股火苗。
　　 慌忙钻出驾驶室的陆川大喊大叫：快跳车！快跳车！
　　 车箱里的人早就翻的翻、跳的跳，纷纷从车箱后面下车，跑往旁边去躲避了。
　　 他被摔出汽车驾驶室，爬起来跑了几步，发现书包不见了。糟糕，书包里面装着好几百元公款。他扭头，转身朝汽车驾驶室跑去。
　　 不要去！不要去！车头起火了，会爆炸的！去不得！去不得！
　　 陆川和几个搭车的人拼命地喊他。
　　 他跳上车门打开着的驾驶室，寻找书包。“轰”的一声，火燃大了，顿时吞噬了整个驾驶室。
　　 站在远处的陆川他们都在说：完了完了。
　　 他从燃烧的驾驶室滚了出来，身上衣服燃着火，他跌倒在了地上。
　　 陆川他们几个人换着背，急急忙忙把头脸手烧伤处于昏迷状态的他，送到了县医院。
　　 终于，他醒了。
　　 一直守在病床前的陆川，看着头手缠着纱布绷带的他，凑近他的耳朵边，问：王叔，车头燃起火了，你咋跑去驾驶室，干啥？
　　 找……书包……包里……是……公家的……钱……烧了咋……咋办。他说，声音很低。
　　 从单位到县里，为了公款，他头和手被火严重烧伤的事，传开了。领导来看他，很多朋友、同事也都来病房看望他，人来人往。几天过去，他被烧伤的地方，受了感染，头，肿了。肿得像篮球一样。
　　 单位的领导又来看他时，一见他的模样，对医生说：“这样不行，这里医疗条件差，立即送上级医院，否则，他有生命危险，必须转院！”
　　 他被紧急送往泸州医学院。
　　 幸亏及时转院，烧伤处受感染，已经引起了败血症。医生们控制进一步感染，对症治疗，消炎、杀菌、植皮。将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。
　　 ……
　　 今年的一次老同事聚会。一位年轻时和他同单位，后来调走，去了很远的外单位，分别了几十年又重逢的同事，见他脸上手上的疤痕，弯曲变形的手指，问：
　　 老王，你这，咋回事？
　　 他笑了笑说：
　　 汽车翻了，燃起来，被火烧伤的。
　　 他轻描淡写。
　　 坐在一起了解当时事情经过的几个同事，你一言我一语，详细地叙述起了当年他烧伤的事。
　　 他，为了那几百块钱，也是抢救国家财产，被烧伤。因此，一直享受着国家给予的残疾待遇，拿双份钱，退休金、伤残补助金。现在国家发给的他的钱，一个人当我们两个人。每个月，差不多小一万块。他是大难不死，因祸得福。同事们打趣说。
　　 听到大家提说起这陈年旧事，他淡淡地一笑：
　　 消防人员赶来救援灭火，才找到了书包，钱还在。虽说自己烧成了残疾，政府的确也对得起我。那时，比照部队军残评定的伤残级别，每月发补贴。你看，现在我不是过得很好吗？照样和老熟人见面聊天，打牌娱乐。
　　 他乐呵呵的样子，伸出三只手指弯曲的右手摸麻将牌。
　　 想象着当年翻车起火的情景，燃烧的大火中生死难料。
　　 问他：不怕吗？
　　 他说：当时没想那么多，心中只有那几百元公款。
　　 人这一生，都会遇到许多事，好事、坏事、祸事。真是，祸兮福所倚，福兮祸所伏。是祸是福，谁，又预先能料得到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