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荷塘】常兴盛的发财梦（小小说）

摘要：一个骗子的人生轨迹

常兴盛出狱之后贷款开办一个小小的编织袋厂，做着他的金山银山致富梦。
　　 监狱中的罪犯是犯法的蛟龙、有罪的凤凰、干了坏事的猴子。常兴盛在村里是上八仙，在师傅（一个老囚犯）跟前是块榆木疙瘩。师傅慧眼识珠，悉心传授平生绝学。常兴盛心中有慧根，一点即透。
　　 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多而又多，常兴盛只招中年女工，中年农村妇女不能去广州、深圳打工，在家挣个活便钱，个个心满意足。
　　 编织袋厂的民工每天都要工作13个小时，常常加班到16个小时。干一天活，有一天的钱，病假、事假不计工钱。常兴盛喜欢说个酸笑话，做个黄动作，一群妇女一边笑着一边骂着，既不耽误干活又心情舒畅，工作倒有滋有味。
　　 编织袋质量好价钱低，深受用户喜爱，供不应求，常兴盛的腰一天比一天粗，眼睛一天比一天亮，皮鞋一天比一天光。
　　 盛夏，一个多月没有下雨，白天，天地之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炼钢车间，庄稼仿佛浇上汽油，见个火星就熊熊燃烧，河水瘦身，井水下潜。
　　 编织袋厂刚刚进了一批原材料，仓库满满满的飞不进一只蚊子。常兴盛不敢大意，昼夜在厂里巡查。一天感冒，服药睡下，半夜，工厂失火了，瞬间，一座工厂就被烧成灰炭。
　　 常兴盛一连几天滴水不进，他头发凌乱，脸色蜡黄，两眼无光，身体消瘦，神经错乱。他喝药两次，投井三次，上吊四次，好在有人发现，保住一条性命。他老婆不敢哭泣，不敢睡觉，不敢说话，天天死守着他。他常常赤身裸体在村里哭、笑、跑、闹，街坊邻居说，兴盛恐怕是疯了，赶紧送进神经病医院吧。
　　 常兴盛的老婆走一步磕一个响头，去玉皇庙、关爷庙求神仙救她男人的命。
　　 后来，保险公司及时理赔，常兴盛的损失并算大大。
　　 精神慢慢恢复正常的常兴盛放弃了办厂，组建了一支建筑队，资金不够，找关系贷款，他舍得下注，贷一万块钱，给银行工作人员四千元。工作人员逮住这么一个人物，纷纷出手相助。
　　 县水利局买村里的土地盖办公楼和家属楼，常兴盛抓住机会重拳出击，他左右逢源，有标必中。
　　 家属楼的墙壁上楔不住一根铁钉，监工和职工代表硬说质量合格。办公楼打圈梁不用钢筋，打大梁，水泥不够，就在平地上掘土充当水泥。
　　 贷款到期，常兴盛拒不还钱，银行工作人员找他催要一次，他就请一次客，催要的次数多了，他问银行工作人员：“你们不贷给张三，不贷给李四，为什么偏偏贷给我呢？想交我这个朋友，我月月请客，年年进贡。想要钱，一分也没有！要不，你们去法院起诉我！”
　　 常兴盛挣钱如同在秋风中扫落叶一样，他盖了几处别墅式宅院，买了两辆宝马。
　　 后来，常兴盛和两位拜把子朋友每人出资100万元贩卖粮食，他做生意不用自己一分钱，全部用贷款。
　　 东北某粮食局的副局长来河南和常兴盛谈生意，常兴盛请街坊弟媳的美女大学毕业生女儿负责招待，副局长觉得有钱可赚，又受到了盛情款待，欣然签下合同。
　　 大米运来，副局长索要卖粮款，常兴盛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摞照片说：“看看你干的好事！我的秘书被你酒后侮辱几次，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啊！她爹娘、男友正愁挖地三尺找不到你呢，你来得太好了，太是时候了！”
　　 副局长害怕挨打，更害怕照片寄到纪检部门，自认倒霉，悻悻而去。
　　 两个把兄弟在家收粮，常兴盛出来联系业务。
　　 能人也没有长前后眼，一次常兴盛被港商骗走价值300万元的粮食，兄弟三人抱头痛哭，几次想跳楼自杀。常兴盛是老大，认赔150万元，两个弟弟各赔75万元。
　　 对常兴盛变成“土豪”气眼的人说：“命里八升，难求一斗。挣仨核桃俩枣，烧得跟万岁皇爷一样，早晚有这一天，只是败得太快了。人在做，天在看，老天爷的心最平！”
　　 从此，常兴盛好像霜打的茄子，仿佛斗败的公鸡，如同夹尾巴的野狗，看见谁都一言不发赶紧溜走。
　　 他老婆眼看日子没有办法过了，就提出离婚。他坚决不同意，他老婆图个眼不见心不烦，住在娘家不回来。
　　 政府、公安局、检察院、法院组成联合催贷工作组，找他要贷款，他不慌不忙地说：“我横竖没有钱！如果我进了监狱，你们一分钱也要不走。如果我能做点儿生意，兴许慢慢地能还上本金和利息。要做生意得有本钱，银行得再贷给我一笔钱。”工作组拿他没有办法，只好同意让他贷款。
　　 常兴盛失去了财运，干什么都赔得血本无归，他老婆就去法院起诉离婚，他东躲西藏，不敢回家。同胞弟弟常兴旺可怜他，对两个结拜朋友说：“咱三个每人出资20万元，让大哥给咱跑起重吧！”结拜朋友心疼盟友的哥哥，手中又颇有闲钱，就点头同意了。
　　 常兴盛瞎跑三年净赔40万元，主动辞职了，在家安心种地。
　　 他儿子闯荡江湖赌场幸运，发了一笔横财，一捆捆钞票，打着旋风向常兴盛扑来，他老婆回心转意高高兴兴地回家过日子。
　　 常兴盛给自己跑起重，要风得风，要雨得雨，不到十年成为千万富翁。
　　 常兴盛被评为市“十大杰出企业家”，当上了省人大代表。
　　 融资公司方兴未艾，常兴盛抓住机遇，成立大哉乾元融资公司。
　　 常兴盛的名字是金字招牌，是东岳泰山，是定盘星，是防弹衣。同胞兄弟、本家户族、街坊邻居、亲戚朋友的钱黄河决口一般流进大哉乾元融资公司。撒下鱼苗，捞出大鱼，借出金条，搬来金山。人们发疯一样把打工挣的血汗钱、卖粮款、盖房款、结婚专用款、见面礼等，送给常兴盛。数年之间，大哉乾元融资公司吸金达2亿多元。
　　 赶上金融危机，经济发展减速，企业遭遇风寒，大哉乾元融资公司大门紧锁。惊慌失措的人群，可怜巴巴的人群，怒火万丈的人群，痛不欲生的人群，围住大哉乾元融资公司，围住公安局长的办公室，围住政府大门，哭泣、下跪、磕头、骂人……
　　 常兴盛一家老小不见了踪影。
　　 玩弄法律的人，必然被法律惩罚。常兴盛被抓捕归案，他惊恐万状，突发脑梗和心梗，住院月余，勉强保住性命。
　　 从医院出来，常兴盛住进了敬老院。老婆早已和常兴盛离婚，家产全部归老婆和孩子所有。放贷者没有办法，公安局没有办法，法院没有办法，政府没有办法。人们利用微信发泄情绪，到省里上访，准备跳楼、卧轨……
　　 事发一年半，常兴盛被判；额无期徒刑，因为他身患重病，保外就医，继续在敬老院养病。
　　 柳枝吐绿，杏花烂漫，蜻蜓低飞，燕子筑巢。敬老院里整洁、安静，充满着祥和的气氛，颐养天年的老人们尽情地享受最后一站的幸福时光。
　　 常兴盛独自一人呆在一角落里，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头躺在躺椅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