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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海中白象》:涨潮和落潮时,“新移民”如何自处?

发布时间:2022-07-06文学评论 评论者
凌岚《海中白象》讲述的新移民故事,主要关注群体即20世纪90年代留学海外的中国内地留学生,小说以家庭为视角,记录其扎根后的他国经历。问题产生于他们与美国社会之间、与配偶之间、与子女之间,作品的突破体现

凌岚《海中白象》讲述的新移民故事,主要关注群体即20世纪90年代留学海外的中国内地留学生,小说以家庭为视角,记录其扎根后的他国经历。问题产生于他们与美国社会之间、与配偶之间、与子女之间,作品的突破体现在这一代人无法借鉴前人经验,只能采取个人摸索的方法,找到可以施行的路线,但又渴望让二代少走弯路,于是执拗地悉数移交个体经验,子辈随之应对的抵触和抵抗,源于其也一直坚持自主探索个性化发展路径。

“谁能在皇后区过得很好?”凌岚在后记中提出了最有力量的问题。“我以‘海中白象’比喻移民这个如今很流行的人生选项,移民他乡极有可能是一个耗费财力的生命奢侈品,徒然一梦。”小说集里多部作品,都涉及移民选择。《海中白象》叙述举家移民后遭遇的“家散”。父亲六年搏命的动力就是令“我们家”可以在美国团聚,如果说20世纪末新移民小说刻画重点是个人落地,那么凌岚作品展示的新变在举家落地。小说传达出很有价值的反差,即子辈长大后正迎向成功的坦途,但父母辈却又失败了。一辈子的失败者,成为笼罩新移民一代的魔咒,所有改变命运的努力,竟然皆徒劳,这是父辈们不愿意接受的事实。可令人心酸的现实披露:移民确实令子辈获得了发展机遇,但却未能消解盘桓于父辈群体的失意,小说牵动起两个代际各自的深层反思:移民值得吗?我是在为自己活着吗?

在对自己失望的状态下,新移民一代自然将成功愿景完全附着于子辈。《陀飞轮》和《消失》表达新移民二代对其父母所设定人生模式的无数次挣脱。父母的教诲如同时时冲击耳膜的鼓点,父母的期盼是倾覆于面的飞轮。珍妮的自杀和消失,都是彻底而决绝的反抗。若想主宰自己,只能与父母及原有家庭切割。于是,一个耐人寻味的选题重新浮出水面。选择移民是为了主导个人命运,而与父母分离;“子一代”反抗也是为了自我塑造,再次与父母分离。这两次分离,从本质上看,都是“利己”的主动选择。珍妮的割腕,是一次宣战,而她的失踪,则是与中国人最重视的血缘及亲缘的完全剥离。

我认为,凌岚小说是一个延续“思乡情结”的范例。海外华文文学“怀乡恋土”传统主题,并没有在新世纪“新移民文学”中断裂。它以另一种更为切实的形态出现,即从追求立业成家的宏大愿景,收缩为守护小家的现实祈愿。《海中白象》《消失》《豹》里不同身份和阶层的主人公,都渴望家庭完整。家人是创造安全感的最稳定团体,在论及“思乡”的时候,我们不自觉地一味从国的视域考察,忽略了对家这一层面的继续开发。同时,乡愁也从对故地旧人的怀念,转变为对异国同胞的本能关怀,《四分之一英里》提出了新问题。世界一体化的大背景中,一方面海量信息已破除中国内地对海外的好奇,一方面便捷交通消弭着中西距离,“这几年我没有太多对家乡的想念——反正所谓的家乡母国,坐一趟跨洋飞机,十六个小时就可以回去。我是怎么来的,我要到哪里去,这些高深莫测又非常基本的问题,在我决定移民的时候从来就没有纠结过,现在却时时纠缠着我。”

“新移民”一代必须直面他们正在走向衰老。年轻时求生存的故事成为旧梦。凌岚将涨潮和落潮设为一组隐喻,“新移民”一代和二代都在经历:一方面喻示人生起伏,迎难而上,踏浪而行;一方面喻示生活危机,难以预测的命运起落。《萍聚》并非简单描写老友相聚的故事,而是流转着悲情的分离。轰动一时的商业机密纠纷案终结了武松在美国的事业,若干年后,原本留在中国发展的弟弟武君却成功办理了移民。武松会不会回来?大家都在等待答案。醉意摇晃中,武松似乎出现于“我”眼前:“回家吗?我们一起走吧,我开车可以载你一程。他不做声。我又问了一遍,他还是不作声。我伸手推了推,他抬头一脸茫然地望着我,说:要到哪里去?回哪一个家?”至此,我们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现实——夹缝中的人,前前后后移民了两次,武松拥有稳定的家了吗?

《海中白象》对新移民一代的反思是比较深刻的,凌岚小说敏锐地提示:“我们一直都活在时差里。”

凌岚小说是一个延续“思乡情结”的范例。海外华文文学“怀乡恋土”传统主题,并没有在新世纪“新移民文学”中断裂。它以另一种更为切实的形态出现,即从追求立业成家的宏大愿景,收缩为守护小家的现实祈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