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故事：阿秀

文/慕容梓君

宋朝年间，书生宋良辰，家境贫寒，但他人却长得一表人才，英姿挺拔，给人一种不是凡人的感觉。虽然三十岁了，但因为贫穷，高不成低不就，因此还没有娶妻。

宋良辰在京城有位做官的远房表兄，这位表兄可怜他，便在京城给他安排到临江做了小官员，因此，他暂时顾着了温饱。

这天，宋良辰到西池游玩，走到桥头的时候，忽然看见一貌美的女子正斜着眼暗自观察他，女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小丫鬟。

宋良辰也知道自己长相英俊，也知道他很是受女子的喜欢，但最终也没有人愿意嫁给自己，所以他也没有当成一回事。

几天后，他再次来此地游玩的时候，忽然那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面前，说：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一封信。

宋良辰打开信一看，原来是一首诗，诗中之意透露出那女子愿意与他相好，并约定明日这个时间，还在这相会。

次日，宋良辰按时来到那女子指定的地方，过去一看，女子已经在池栏边等着呢。他这才看清女子的长相，只见这女子大约有二十岁的年纪，穿着轻纱般粉红色衣裙，皮肤雪白，相貌极为秀丽。

女子便大方地介绍自己，说是叫阿秀，她的丫鬟叫灵儿，随后两人相谈甚好，郎有情，妾有意，一时都觉得与对方相见恨晚。

眼看天色已晚，两人还是情意绵绵，彼此不愿意分开，于是阿秀便邀请宋良辰去她家歇息。

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功夫，便来到一高楼门前，进入院落，首先看到的是一棵老态龙钟的松树，看上去至少有几百年了，当时他很是奇怪，院落里面怎能种这松树。

跟随阿秀进入住宅，只见这诺大的宅院也没有其他的人，只有阿秀和丫鬟居住这里，灵儿急忙备了酒菜款待。

正在这时，忽然一女子过来拜访，长得非常妖艳，看见宋良辰后，她便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，然后对阿秀说道：你可真有魅力呀，竟然有找了一位如此英俊的郎君，说着，那女子便告辞了。

从这以后，宋良辰每天夜晚都过来在这与阿秀相会，但每次都是小丫鬟灵儿到了夜晚才去接他，而且阿秀天不亮就催促他赶紧回去。

这天，阿秀说：郎君你赶紧起来回去吧，今天恐怕我的兄弟和姐妹都要从南山访友回来了，这里你不能再待了，我得赶紧再找一住宅，有了消息，我会让灵儿去接你的。

宋良辰回家数天后，始终没有见灵儿过来接他，他不禁怀疑阿秀起来，于是他便来到阿秀居住的地方探访。只见这地方圆林相接，一片绿荫，根本就没有居住。

只见一位老翁正坐在树下，宋良辰便向那老翁行了礼，然后向他打听这里的情况。

老翁看了他一眼，然后才说道：你坐下来，让我慢慢地告诉你事情的真相，也许你所遇见的那阿秀不是人类，那所谓的房屋，其实是一大户人家的坟墓。说着，那老翁便指了指前边一座古墓。

宋良辰惊讶地问道：阿秀是鬼吗？

老翁摇摇头说道：那坟墓的人死去几百年了，也不知道来人间轮回多少次了，这阿秀与灵儿都是狐狸精。

阿秀喜欢与貌美的男子交往，甚至能陪伴那男人一辈子，如果那男子去轮回了，会去找别的男子做丈夫的。

我今年都快一百岁了，我观察那狐狸精很久了，一旦男人变了心，她可要报复了，决不手软。

宋良辰回去后，虽然知道了阿秀是一狐狸精，却仍旧对她念念不忘，以此，他天天便没精打采的，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。

这天夜晚，灵儿忽然来到他的面前，说阿秀邀请他三天后到另一居住的地方相会。宋良辰见灵儿也是一美人，便强行留下灵儿住了一晚，灵儿抗拒不了他，天快亮时，灵儿才哭泣着离去。

三天后，灵儿便把宋良辰接到阿秀所住的宅院，两人再次相见，便不胜悲喜，阿秀说：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，却还过来与我交往，我万分地感激。

于是两人相互斟酒并立下誓言，让神鬼作证。从此以后，宋良辰便在这居住了下来，但凡所有的花销，用的都是阿秀的钱财，就这样，两人相处了七八年。

这天，宋良辰办公事路过相国寺，偶然遇见一位道士。

这道士看了宋良辰的面相后，便惊讶地说道：看你身体羸弱，嘴巴泛青，面色隐晦。一定是被妖精迷惑了，如果再不与那妖精做决断，将来只能落得葬身荒野的下场。

宋良辰听了大为恐惧，回家后便闷闷不乐，阿秀问其原因后，便笑呵呵地说道：妖道的话你怎么能相信呢？我们相爱已经将近八年了，我们彼此自然不能分离。

阿秀捧着宋良辰的脸看了又看，当下说：你的脸色也的确不太好，十年前，我曾经从老祖宗那得到了一些灵丹圣药，我们狐狸服下这药丸便是修仙，给你服下这灵丹后，不仅能强壮身体，而且还能延年益寿。

说着，阿秀从小匣子里面取出一个像栗子大小的葫芦，从葫芦里面倒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，药丸犹如黄豆。

宋良辰服下那药丸几天后，果然便恢复到七八年前的模样。脸色红润，依旧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。

后来，宋良辰心里面还是有些纠结，阿秀毕竟是一狐狸精，也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的，他想纳妾，让妾为他生下后代。

但阿秀却严词拒绝，并威胁他说道：你曾经强行侵占了灵儿，我还没有与你算旧帐，你现在胆敢纳妾，你敢纳妾，我就敢我杀了她。

阿秀见宋良辰不说话，又斥责他说道：我们所有的开销，都是你狐狸媳妇的钱财，你所挣的那一点银两还不够你的酒钱，我不会让你拿着我的银两去纳妾。

我们虽然没有儿女，你也不要担心，我会陪伴你到老的，我们狐狸精修成神仙，是拥有不死之身的。

宋良辰听了只是翻了翻白眼，不敢再说他纳妾的事来。

宋良辰的一个舅舅住在南阳，家财万贯，几年前舅舅曾经让人给他捎信，让他过去并承诺给他谋一官职，当时他正和阿秀难舍难分，现在经阿秀一闹腾，他便前往去投奔舅舅。

临行前，阿秀流着泪说道：你千万不能喜新厌旧，把我抛弃这不顾，否则，我是不会轻饶你的。宋良辰急忙安慰妻子，说：我在那安排妥当后，一定回来接你。

舅舅见外甥来投奔他，非常高兴，随后便花钱为外甥谋了一官职。之后舅舅又询问他是否娶妻，宋良辰将他娶狐女阿秀的事对舅舅实话实说。

舅舅听了大吃一惊，说：人妖殊途，你和那狐妖混在一起，也不是一件长久之事，你是人呀，为什么要娶一狐狸精为妻呢？你马上四十岁了，到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的。

于是，舅舅急忙托人为他说了一门亲事，对方是一官宦人家的女儿，女子叫尹彦，她贤惠善良，只因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，所以至今三十岁了还没有嫁人。

现在两人的年龄也相仿，宋良辰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婚事。

婚后不久，宋良辰便携带妻子尹氏赴任，临行前，他暗中派人给阿秀送去一封断绝书，表示人妖不可能相守一辈子，好聚好散。

阿秀便让送信的人又回了宋良辰一封信，信上写到：你违背了誓言，视神灵为儿戏，你本来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，是我让你得到了温饱。

你每天吃的是大鱼大肉，喝的是美酒，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，你的荣华富贵都拜我所赐，但你现在却把我当成一块旧抹布给抛弃掉，而去娶了别的女人。

我不曾负君，君却负了我，我们狐类最讲究恩怨分明，我一定不会善甘罢休的。

宋良辰看了阿秀的回信，当时他也非常害怕，且时刻防备着，并向一道士要了几张道符，天天揣在怀中。

直到他任官的期限满了，也没见阿秀过来闹事。他这才放心下来，卸任后，便携带妻子尹氏在汝海安家。

来年，宋良辰又被派往千里外的广州任职，他便暂时把妻子留在家中等候，等他在那边安排妥当后，再派人过来接妻子过去。

宋良辰离开家不久，尹氏忽然接到丈夫的来信，打开信一看，只见信中写到：我已经被广州刺史任命为地方官员，见信后，可立即收拾行李前往。

尹氏急忙变卖了家产，并带着钱财轻装上路，就在尹氏快到目的地的时候，宋良辰忽然接到妻子的一封信。

信中写到：突然旧病复发，我现在已病入膏肓，请郎君赶紧回来见上一面，我们夫妻马上永别了，盼君早日归来。

其实两人都没有向对方写信，宋良辰看到妻子的信后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，他知道妻子在没嫁他之前有过恶疾，所以不敢怠慢，立即赶往家中。

宋良辰走的第三天，尹氏来到丈夫所居住的地方，这才知道丈夫三天前已经回家去了。顿时，她也是欲哭无泪。

宋良辰到家后，发现家中的财产都被变卖，后来去到岳父家打听，才知道妻子也同样接了他的一封信后去了广州，宋良辰被气得捶胸顿足。

因尹氏是一妇道人家，在广州又是人生地不熟的，折腾了半年的时间，才回到家与丈夫相聚。为此，尹氏便被气得旧病复发，家中的钱财几乎被折腾光了。

与此同时，宋良辰的官职也被折腾掉了，天天在家唉声叹气，幸亏尹氏娘家时不时救济他们一些钱财，这才勉强度日。

这天，宋良辰和妻子商量要去舅舅家，想让舅舅再帮他谋一官职。

正在这时，忽然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封信，只见信中写到：我只是设了一小计谋，让你们夫妻俩吃带苦头而已，你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了吧。

其实，我已经手下留情了，以我的道法，完全可以至你这负心汉的死地，但我看在与你八年夫妻的情分三且饶了你，希望你以后做个好人吧，不要朝三暮四的。

我已经替你占了一卦，你命中只有三年的官运，你这一生就是平庸，不要再折腾了吧，不然的话，再把你的小命给折腾没了，到了阴曹地府，便后悔莫及。

虽然信尾没有署名，但宋良辰知道这是阿秀写给他的信。于是他便心灰意冷，妻子催促他几次，但他不再有当官的念想。

尹氏无奈，便给人做针线活，来赚钱一些小钱贴补家用，宋良辰便到学馆谋了一教书先生的职位。就这样，夫妻两这才过上安稳的生活。

这天，宋良辰从学馆回家的路上，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袍，但看上去也倒是干干净净。忽然一顶豪华的轿子停在他的身旁。

轿子里面有人掀开轿帘，然后向宋良辰打招呼，说：这不是宋郎君吗？现在怎么落魄成了这个样子？看上去像七八十的老翁一般，我给你吃的那灵丹药丸，对你不管用了吗？

宋良辰一看，原来是阿秀，只见阿秀还像当年一样的年轻妩媚，她明显是在挖苦宋良辰。

宋良辰看见她，便气愤不已，说：你把我给害惨了，难道现在还不罢休吗？虽然我无情无义，违背了诺言，但我们毕竟不是同类，我与你决绝是害怕遭天谴，难道你不害怕吗？

阿秀却轻蔑地说道：你害怕天谴，但有人不害怕，我现在又嫁人了。郎君他是一个正人君子，他可不像你一样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小人，看你现在穿成这样，便知道你回到了从前的贫困潦倒的生活。

说着，阿秀便递给宋良辰一锭金子，说：我对得起你，你却对不起我，但我又不忍心看你这样落魄，拿去吧，我现在的郎君也是一富裕人家的公子，所以，我还能帮帮你。

但宋良辰却拒绝了阿秀的金子，他轻蔑地说道：我虽然辜负了你，但你也让我为此倾家荡产还丢了官职，而且还连累了我那无辜的妻子，她有什么过错？我们两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，我宁愿饿死，也不会再与你有半点瓜葛。

说完，宋良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谁也别说谁无情，谁也别说谁见异思迁，有一种相遇叫情深缘浅，有一种结局叫曲终人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