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柳岸·希望】桃花回家（微小说）

桃花是村头老张夫妇捡回家的孩子，是在村外那片桃林里捡到的，一块红花帕子裹着的粉红肉疙瘩，半块玉观音吊坠，红丝线缠着。老张夫妇一把年纪四十多，膝下无儿无女，捡到一个女婴，小嘴小鼻子，人模人样的，甚是喜欢，因为是在桃林里捡的，就叫她桃花。
　　 “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……”一面念叨着，就抱回家，视如珍宝。
　　 桃花是被老张夫妇当作心尖尖上的肉，含在嘴里，搂在怀里用嘴对嘴喂大的，
　　 六岁那年，桃花就和老张蹦蹦跳跳去村外桃林拾桃子。那些年风调雨顺，野桃也长得圆滚滚，粉嘟嘟，红艳艳的。
　　 十岁那年，桃花已经和娘在炕上对坐着绣帕子，剪窗花了。“桃花啊，娘的眼睛不济事了，再大些，嫁衣自己做吧。”娘这一说，桃子的脸就唰地红了。
　　 十六岁那年，已有人登门提亲了，还有人说，黑子都偷看过她洗澡的，再也关不住了。
　　 七月半那天，太阳都一杆多高了，平时早就起床担水做饭的桃花，今天咋没动静？娘去西屋敲她房门。也没个回音，心里一阵哆嗦，使劲一推，门没栓，进门一看，傻了。只见桃花赤条条平躺在床上，白床单上洇着点点血红，“啊”的一声，桃花娘软瘫着晕过去了。老张慌忙中，颠颠地跑过去，也看傻了，赶紧用床单给盖上，一眼瞅到，桃花颈脖上有根细电线。
　　 也就是第二天，黑子，石头和蚱蜢三个人一起到外面打工去了。谁也不知道他们到什么地方，打什么工。
　　 老张夫妇将桃花葬在村外那片桃林里，嘴里不停地喊到：“桃花回家，桃花回家……”似乎这样一喊，桃花的魂就不会跑远，听娘喊她就会回家了。贴身的还是那块红花帕子，就是那半块玉观音的坠子没了。“哪个小杂种连半块玉佩都不留下，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。”
　　 四年后的一天，黑子在边地某镇小酒店吃饭的时候，接到蚱蜢的电话：“石头保外就医了”，这句话像是炸雷，一下子炸得黑子合不上嘴。四年前的那一天是桃花的噩耗，也是黑子亡命天涯的开始。
　　 四年前的那个七月半，黑子被体内血脉噴涨得打滚撞墙受不了，眼前不停地出现桃花赤裸着身子洗澡的样子，被清水浸过的光滑滑的身子像露水沾过的樱桃，一种神秘感和占有欲促使黑子潜到桃花的屋里，他把她含在嘴里，压在身下，美美地享受了女人的滋味，看到那点点落红洇成桃花瓣有种满足感……桃花的反抗带给她的结果就是被电线勒紧了颈脖。当他刚想逃离的时候，碰上了石头和蚱蜢，石头和蚱蜢也轮番爬上桃花的床，猴着桃花毫无感觉的肉体恣意快活了一番。
　　 石头是在一次盗窃失手，进了局子的，石头有一种病，羊癫疯，所以被保外就医，深怕石头“立功赎罪”，说出那晚的事情，黑子和蚱蜢合议着怎么让石头“闭嘴”。想来想去，让他永远“闭嘴”，要了他的命也就犯了死罪，怎么才能不要他的命，也可以让他无法“立功赎罪”？
　　 蚱蜢有个主意：“要我说，找个机会给他一板砖，红砖盖帽，不轻不重，让他记不起事来。”
　　 “这不算个好办法，但也想不出其它办法了，你什么时候约他出来，我带快板砖，下面就是我的事。”
　　 他俩潜回到村子附近，那天，蚱蜢约了石头出来，在村外那片桃林，“出来也不想见老兄弟啦？”
　　 “我在里面受苦时，你们在哪里？”
　　 “那可是你自己的事，谁叫你贪心，在里面没想到立功啊？”
　　 “我傻啊，那事也有我的份啊？”
　　 “你俩事不大，主事的是我，我清楚，你也清楚。”黑子说着向蚱蜢使了个眼色，蚱蜢引过去石头的眼神，黑子弯腰从树后模出了那板砖，石头似乎听到动静，猛一转身，看到黑子手里多出一快板砖来。心里一慌，身子一晃，就在这时，黑子突然看到石头胸前一闪，一块小玉佩晃了一下。
　　 黑子眼快，看到那是半块玉观音的佩饰，眼前一黑，扔下了板砖，一屁股坐了下去。
　　 二十年前，一个年轻漂亮的村妇，被一个外地收“大头”的男子吸引，拿了两块假大头去给他收，结果是，他没看出来，收了，还给了比平时多的钱，说这是随行就市么。不久，他也就顺带地收了这个年轻漂亮的村妇，去城里享了两年福，第二年生了个双胞胎，还是个龙凤胎，可是收大头的满世界跑，再也没有消息了，她一个人养不活这两个龙凤胎。就将女的送回村外那片桃林，听天由命了。她想如果上天有眼，碰到好心人，女儿活下来，也得有个信物，于是就将一块观音敲成两半，一男一女各戴一半。黑子四岁时，娘得了乳腺癌，知道自己不久人世，咽气时丢话给黑子：“这个世上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，也有半块玉观音，你要是找到她，一定要带她回家……”然后将黑子送给了一个本家姑姑……
　　 黑子看到石头胸前半块观音玉佩，脑子一片空白，眼前一片黑暗，昏眩了一阵，清醒后问石头：“你，你这半块玉观音是从哪儿来的？”
　　 “是，是，是那晚从桃花身上下的。”
　　 仿佛一阵晴天霹雳，只听黑子大叫一声：“桃——花——回——家——”，猛力一头撞向一棵桃树，那声凄喊在桃林回旋许久，许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