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你一同踏轮回

摘要：你没在，我怎敢一人踏着轮回途……

我有一方讲案。地点特殊，听客来此都只为听这一生中最后的一个故事。
　　 我喜欢在开讲前煮上一壶清茶，茶水腾起水雾，似梦似幻的朦胧里，恍如隔世。今日，听我说书的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女子，容颜青涩却满头白发；双眼空洞，没有一丝色彩；不知从哪来，也不知要到哪去。
　　 我摊开放在案台上唯一的一幅画，笔墨丹青婉转间勾勒的是灼灼其华的海棠。我笑问女子：“姑娘，你可识得这幅画？”不待姑娘回应，我便开口，“那是在很久以前……”
　　 很久以前，泊央县有陈、李两户世交大家。李家有一男孩，陈家有一女孩，遂订娃娃亲。“郎骑竹马来，绕床弄青梅。”正是他们的真实写照。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，李家男儿长得玉树临风且满腹经纶。一日，李少爷与同院文友比斗中略输一筹，便被文友要一坛陈小姐亲手酿造的“无忧”。正好那日，陈小姐也在书院，听到了他们的谈论。
　　 待到李少爷来找陈小姐。陈小姐促狭一笑道：“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呢？”这可把李少爷难倒了，两手空空，可是什么也没带啊！陈小姐双眸微转，道：“要不，就替我抚一曲‘丹青引’吧！”李少爷善洞箫，一曲“丹青引”可难不倒，随手弹奏一曲，换取了一坛“无忧。”
　　 自此之后，李少爷便经常以品酒之名，来陈家大院。陈老爷对于这位文采斐然的准女婿打心眼里喜欢，常常与其一同品酒。若恰遇陈老爷出门，就由陈小姐待之与其一同下棋。
　　 李少爷有秀才功名，但却无功名之心。若不是李老爷逼着，李少爷连秀才都不会考。因此，虽秋试将临，李少爷却仍旧不念四书五经，整日缠着陈小姐吟诗作对，谈词论画。见陈小姐无心搭理，李少爷便在大街上摆了个字画摊，以卖字画为乐。
　　 正是灯会时节，陈小姐游街赏灯，却看见李少爷趴在字画摊上睡觉。气不打一处来，陈小姐上去就是一脚，李少爷冷不丁地被人一脚踹醒，揉着朦胧睡眼正欲发火，不料抬头却对上了陈小姐的明眸，刚升起来的火气霎时间消散得无影。顾不得其它，满心欢喜地拿起桌上尚未画完的海棠图，道：“好看吗？！”陈小姐愣了愣：“好看。”李少爷把海棠图郑重地收好，道：“横插海棠芳引，花容不及美人妆！好看就好。待我画完，便将它赠与你！”
　　 陈小姐双颊晕红，别过头去，看夜空中烟火璀璨，回头看那人，却是眸光闪亮，温润如水。
　　 次日，李少爷开始打点行李，告别乡里，启程赶考。临行时，路过陈府，他凝望着朱漆的大门，却迟迟没有伸出手的勇气。
　　 “罢了。”
　　 李少爷叹了一口气，重重地甩下鞭子。
　　 当陈小姐从丫鬟口中知道了李少爷的离开时，李少爷早已远去。
　　 这一去，却杳无音信。直到随行回报：“李少爷于太湖溺水身亡……”陈小姐一愣，过了半晌道：“他水性极好，不会溺死的。”
　　 李家派人在太湖打捞了一个月，却活不见人，死不见尸，空手而归。所有人都放弃希望了，陈小姐常常发呆，她对陈老爷讲：“我想再等等，他会回来的……”然而天不遂人愿，陈小姐还没等到李少爷归来，自己却染病离世了。
　　 来年春，陈小姐的坟前化出一棵海棠树。海棠树长势极好，花开胭脂点点，红艳似火。坟头被花儿覆盖，满地的残红就像披上了一身红色的嫁衣。年年岁岁，花开花落……
　　 故事到此就讲完了，案台上的茶也已经凉了。我笑着收起平铺的画，递给陈小姐道：“陈小姐，你来晚了。”
　　 陈小姐空洞的眼眸闪过一丝灵动，定定地看着我哭了。
　　 我牵起她的手，安慰道：“莫哭莫哭，没有你在，我怎敢一人踏这轮回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