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流年】下人（微型小说）

晚上，李银江在想郭小翠。
　　 他在心里对她说：“小翠，我想你了，我想骑着我的手指去见你。”
　　 昨天他们在“我的咖啡店”面对面坐着时，李银江觉得她长得哪儿都好看，又有着一种难得的气质。在她面前，他像个孩子。
　　 李银江用食指和中指立在桌面上，变成两条腿，走向她。他对郭小翠说：“我来了，不要躲呀，你看，离你越来越近了。”郭小翠笑了，躲避着他。
　　 李银江用桌子上的纸和笔，认真地写了张纸条——
　　 小翠呀，我真的喜欢你！
　　 李银江在她的名字后还加了一个“呀”字，递给郭小翠看，然后让她也写一张。郭小翠不愿意写，李银江让她写，她只好写了——
　　 小江同学，我可写不出你想让我写的话。
　　 笑过，两个人默默看着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。后来，他们想换地方，于是离开了“我的咖啡店”，打车去了一个叫“真爱良缘”的歌厅唱歌。电梯里，只有他们两个人，李银江拥抱了郭小翠。
　　 郭小翠说：“谢谢。”
　　 她竟然说“谢谢”。啊，多么好，李银江想。为此，他小声对她说：“我喜欢你！”
　　 他们唱歌。郭小翠唱得很好，李银江唱得也不错，不过唱歌只是个借口。
　　 后来，他们又到了一个叫“仙踪林”的地方，在可以荡来荡去的座位上坐了下来。他们点了茶，聊天。
　　 李银江说：“你说，我为什么要爱着整个世界，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？”
　　 郭小翠说：“这只是一种感觉，最终，我们还是在爱自己！”
　　 “有谁真正清楚这种感觉，明白如何来爱自己呢？说起来不怕你笑，有时我很想做一个下人，受所有人的支配，他们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，完全听命于他们。我觉得这样的活法，可能是种理想人生！”
　　 郭小翠抿着嘴笑了，她觉得李银江有意思。
　　 他们另找了话题，深入浅出地聊。聊彼此看过的书、喜欢的人，聊各自生活中的故事。时间指向深夜，该回家了。
　　 李银江牵着郭小翠的手一起走在大街上。夜晚真美，李银江越发喜欢她，也越发喜欢自己，他很想对她说：“我爱你！”他觉得那么向她表白太过自作多情，也不够自重。可是夜色太美了，他还是忍不住说了。
　　 在城市中孤单的人太多了，李银江觉得，如果郭小翠也想到这一点，他们牵着的手应该更紧一些。但她是矜持的女孩。李银江喜欢她这样，谁都免不了要装装样子。
　　 李银江抬头时发现天上的星星不多，于是就想看她的眼睛。可她低着头向前走。他停住了脚步，和她面对面。他抬起手捧住了她的脸，想吻她，吻了，觉得有一点儿晕。也止于亲吻。那一刻李银江的心展翅欲飞。嘴唇与嘴唇分开的那一刻，李银江有种绝望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　　 郭小翠说：“我真该走了！”
　　 在路边等出租车。李银江希望空车来得慢一点。他用手指捏起她的手指，让她的两个指头捏在一起。他也那么做了。他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奔突流动，而他想到的是，下一步，该怎么办？他只是不想孤单，也不想让她孤单。
　　 车来了，郭小翠上了车，李银江在原地和她挥手道别。他想，有可能他们不会再见面了。他不知为什么会那么想。在她消失的地方，他站了很久，觉得一颗心在向下坠。
　　 他蹲下身来，仍然觉得心在坠。
　　 他跪在地上，用四肢着地，那颗心似乎才停止往下坠。
　　 后来，他干脆趴在了地上，这下就更舒服了。
　　 李银江用鼻子闻了闻地面的味道，然后抬头看着从面前开过的车、走过的人。他觉得天空中所有的星星，还有城市中所有的灯火都看见了他。他想，可能，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