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型小说:报应

师玉尊 城市微小说 2022-11-17 17:58 发表于河北

报应

文/夏俊峰 编辑/轻舞飞扬

01.

秋宝出生在那个战火纷飞，满目疮痍的年代，出生没多久，他父亲就外出谋生，也不知道是闯关东还是跑青海，自打出去以后就杳无音信。

秋宝妈妈是从莘庄嫁过来的，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，依照乡俗，大家都喊她莘庄姥。

莘庄姥是裹了小脚的，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摇摆摆，晃晃悠悠，甚至跌跌冲冲的，每次见她，总感觉她在小碎步地跑着。

她守着活寡，守着几亩薄田，守着一点祖业，侍奉着老人，把秋宝当成手心里的宝儿养育着，直到秋宝成家以后，还是“宝儿……宝儿……”地喊着。

莘庄姥日盼夜盼，总盼望着有朝一日那个出去打拼的丈夫能衣锦还乡，哪怕混得不好，回来了一家人团圆了也好啊！

老年的莘庄姥手脚有点不稳，路过邻居家门口，只要发现四下没人，总会顺手捎带点邻居家晾晒的东西，山芋干、花生、黄豆、芝麻……甚至是棉花，每次也不多，也就一把两把的，匆匆忙忙忙掖在围裙里，踮着小碎步快速地离开。

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，滴水成冰，莘庄姥不小心摔断了腿，卧床不起了。

秋宝夫妻俩一开始还能端汤端水地伺候，没多少时日就开始或早或迟的没个准头了，老太太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挨日子，时不时的又将大小便弄在了床上。

秋宝夫妻俩一边清洗一边责骂，折腾几次以后，夫妻俩竟然做出了丧尽天良的决定，不再端饭端水给老太太了！

饥饿难忍的莘庄姥一个人躺在老宅里“宝儿……宝儿……”一声长一声短地在呼喊着。邻居们听不过去，悄悄送了几回粥汤，被秋宝夫妇追上门一顿责骂，吓得也不敢多管闲事了。

在万籁寂静的冬夜，莘庄姥的呼喊声格外响人，随着凄惨的呼喊声越来越虚弱，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，没能等到丈夫任何消息的莘庄姥解脱了。

秋宝夫妻俩喜笑颜开地风风光光办理了丧事，将老太太葬在了自留地边上。

02.

来年春天，秋宝牵着牛去那块自留地耕种，刚下犁没一会儿，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平地惊雷，一股怪风在莘庄姥的坟冢周围不停地打转。

坟前祭祀用的坛坛罐罐被怪风吹得叮叮当当响，枯树枝枯树叶夹杂着黄土被怪风裹挟着从坟冢处开始上升移动，渐渐围着秋宝与耕牛打转。

耕牛受到了惊吓，想逃离，无奈耕具套在身上，又无法逃离，突然，耕牛两条前腿跪到了地里，发出“哞……哞……”地叫唤，那声音，像极了莘庄姥躺在病床上呼喊“宝儿……宝儿……”，凄厉的叫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，“哞……哞……”“宝儿……宝儿……”令人毛骨悚然！

秋宝在万分惊恐中双膝一软，跪在了地上，撕心裂肺地喊道：“娘！儿子不孝！儿子对不起您老人家！您老人家就饶过您的宝儿吧！……”

怪风停歇以后，受了惊吓的秋宝赶紧牵着牛回家了。

晚上，秋宝发起了高烧，头痛欲裂，迷迷糊糊中一个劲地叨叨：“娘，我错了！我错了……”妻子连夜请来了郎中，第二天又拜请了神婆，双管齐下，终不抵事，第三天的晚上，秋宝悄悄吊死在了莘庄姥生前居住的老宅，自尽了。

秋宝自尽的时候儿子才11岁，她老婆达巷姥含辛茹苦地养育着儿子，好在三个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，帮衬着娘家，出钱的出钱，出力的出力，帮助达巷姥和弟弟度过了难关。

达巷姥的儿子娶了个低声细语的媳妇，家里从来都没发生过高喉咙大嗓门地争吵，邻居们都以为她家过得很和睦，谁曾想，达巷姥背地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她儿媳妇虐待了自己。

儿媳妇嫌弃达巷姥脏，不让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，每次都是盛碗饭，夹点菜让她在自己房间的小凳子上吃。

达巷姥闻着喷香的菜，自己却没有份，桌上鸡鸭鱼肉都有，自己碗里只有老青菜，老白菜帮子，偶尔才有点豆腐百叶什么的打打牙祭。

儿媳妇嘴比蜜甜，说是老年人肠胃功能不好，不能吃荤菜，就应该多吃蔬菜。

更缺德的是，儿媳妇将碗橱装了锁，一步走一步锁的，就是怕达巷姥一个人在家偷吃菜。好在女儿们蛮孝顺，农闲时节会接老娘去小住一段时间，农忙时节是断不敢接去的。

03.

又一年的寒冬腊月，达巷姥家的门口难得出现了人声喧哗，大家赶过去一看，看到了浑身湿透的达巷姥被搁置在风口瑟瑟发抖，只见她脸色煞白，嘴唇黑紫，紧闭双眼，蜷缩着，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着，明显的进气少出气多了。

有人说她是淘米洗菜滑落到了池塘，有人说她是不想活了，跳河自尽的。

根据九点多钟的时间点判断，达巷姥好像是准备跳河自杀，这个点刚好是乡邻们浣洗衣服结束，淘米洗菜又嫌早的时间段，也是码头上人最少的时候。

在给达姥姥换寿衣的时候，人们发现她裤裆里一摊黄物，再后来发现她房间里换下的内衣裤上也有污物，儿媳妇说碗橱上的锁昨天忘记锁了，碗橱里那碗没烧熟的猪肉少了好几块，乡邻们猜想出了个大概：

达巷姥闻到了煸肉的香味，自己却没吃到，想着趁儿媳妇出门，碗柜没上锁，偷吃了好几块红烧肉，哪曾想，那是半成品，没熟透，吃了以后腹泻，本就厌世的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跳河自尽了。

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多，一时半会儿没沉入水底，淹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人发现，打捞上来再在风口一冻，老命归西了。

达巷姥出殡的那天，平时低声细语的儿媳哭天抢地，细数着老婆婆抚养儿子的不容易，饱含深情地表达着对老婆婆的不舍，甚至哭晕过去两回。

乡邻们侧目斜睨对她的表演不屑一顾，冷眼相看，有人实在没忍住，掩面而笑。

END.

- 作者简介 -

作者，夏俊峰，笔名沐秋，江苏镇江人士，居住茅山山麓葛仙道观旁，年少时受伤，颈椎骨折，高位截瘫，自此，脖子以下躯体遭受禁锢，依靠唯一能伸直的左手食指敲击键盘，将思绪转换为文字，有幸得到编辑们的认可，能在多个平台发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