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浪花】2008的距离(小说)

2008顾名思义住在20楼，是个老太太，不知其名，习惯叫她2008。她的个子很矮，不足一米四的样子，羸弱的身躯包裹着一颗顽强的灵魂。
　　 我天生一副笑面，说不说话都是憨笑的模样，而2008则长了一副受气的脸，因为瘦弱矮小，整栋回迁楼里的老户没人可怜她。据说2008这辈子跟她爷们一起摆地摊卖菜，赚到的钱爷们儿一分都不给她，张口闭口就爆粗口骂她，但是她仍然死心塌地不离不弃，在她看来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要在任何状态下都要偕老一辈子。如今，爷们儿脑血栓瘫痪在床，宝贝独生女遗传了母亲的矮个子，三十多岁孑然一身在南方打拼，日子过得很苦，每次回家短暂的三两天也不会照顾可怜的双亲。经常在楼下看到2008匆匆而过的身影，“他昨晚又拉了满床都是”“他整夜整夜地喊我，不让我睡觉”2008喜欢跟我说话，一见面就滔滔不绝，从菜市场回来，无论手里买回来什么好吃的都一定要塞给我一些，平时，只要我送给2008一点东西，她总要加倍还回来，为此有时候遇见她我都得绕道走，回迁房楼下活动空间很小，更多时候还是会遇见2008。
　　 “我想把俺家窗帘洗洗，够不着，麻烦你去帮忙摘下来。”
　　 “社保卡现在需要手机人脸验证，我不会弄。”
　　 2008家房子不大但很干净，午后的阳光斜斜暖暖地照在主卧里的两张单人床上，其中一张是医用护理床，上面躺着他家瘫痪在床的爷们儿，细嫩白皙的面孔，两只眼睛炯炯有神，呜呜想说话却说不出来，尴尬的样子很难堪。年龄大了反应迟钝，转头、眨眼这些基本的动作总是跟不上系统，我给2008一口气试了五十多次终于阴差阳错才成功!爷们儿的头僵在床上根本就不会转，试了几次，爷们儿时不时吃力地冲2008从牙缝里挤出“×你妈”“你去死！”
　　 我别过头去，瞄见桌子上的一沓诊断书，顺手翻看，“重度心绞痛”“心脏病高危期”“高血压高危期”“重度糖尿病”“慢性肾炎”等二十多种疾病集于2008一身，这些她没有在意，话说在意了又能如何？“我得了一种怪病，我的子宫出来了，”我知道那是身体虚弱导致的中气下陷，于是去药房买了补中益气丸送给她，两天后她告诉我因为说明书上用药禁忌，身体的毛病太多，所以没敢吃，因为头晕，走路费劲儿就去医院看了一下，同时出来这些诊断书，医生说随时准备手术，必须住院治疗，昨天是住院第三天，被大姑姐电话催回来了，因为大姑姐在家替她照顾爷们。
　　 过了几天，我安排好自己的事物准备去帮忙照看2008，敲门不应，在电话里，2008的声音依然洪亮而坚强:“前两天我的肠子跟子宫一起出来了，急忙去医院做了手术，住了两天院就直接跟老爷子一起进了养老院，我们在这挺好的不用挂念，一日三餐有人伺候，六个人一个房间，我每个月费用1200，老爷子每个月2400，我们的退休金用不了。”
　　 电梯里，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:“妈妈，我的风筝断了线还会回来么?”妈妈笑:“那是他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我与2008有两个距离，是电梯与电梯的距离，还有一个很远很远的距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