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八一】吃面（微小说）

天麻麻亮，树上的鸟雀脆生生地叫。刘叔站在窗口吹了一声口哨，鸟雀没飞，反而越叫越欢。刘叔笑了，还是村里好呀！
　　 一个月前，刘叔被儿子叫到城里，说是享受现代生活。住在“火柴盒”似的房子里，连对门姓啥叫啥都不知道。送完孙子上学去，刘叔在家看着电视，频道一个一个地换，也提不起精神来。刘叔吵着闹着要回村来，儿子只能随着他。
　　 刘叔套上卫衣，刷了牙，胡乱地洗了一把脸。带上门，走出院子，他背着手，转悠着。昨晚听人说，村头开了个面馆。
　　 面馆不大，里面三人正忙着。
　　 “来碗排骨面，硬面，紧汤，重青。”刘叔跑城里一趟，学会了吃硬面，带劲。五分钟后，面来了。刘叔皱了一下眉头，面趴在碗里，汤泡着，溺水似的。刘叔出了名的脾气好，他没吭声。抓起桌边的醋，倒了半瓶，伸手拿了个小勺子，舀了三勺辣子。拌了一下，汤暗红色，飘来一股醋和辣椒的混合味。
　　 刘叔低下头，吸溜起来。几分钟后，碗像猫舔过一样。丢下钱，移开凳子，背着手而去。出了门，刘叔狠狠地向店堂里剜了一眼。
　　 门内，一年轻人停下手中活呆呆地看着他。刘叔转过身来向村外走去，嘴里哼着小曲：“苏三离了洪洞县，将身来在大街前……”嘴巴忙着，眼睛也没闲着，他在找寻着有没有其他的面馆。
　　 刘叔去城里一个月，惯成个坏毛病，早晨起来要吃碗“头汤面”。试着将“软面”“硬面”“宽汤”“紧汤”“重青”“走青”等等挨个吃了个遍，还是“紧汤、硬面、重青”吃着过瘾。但今天一碗面下肚，说不上的难受。见路边有个大饼店，排了不少人。刘叔紧走几步，排在队尾。
　　 一只大饼下肚，盖住了那碗烂面，嘴里还留着芝麻的香味。刘叔心里舒畅了，哼着小曲朝村头走去……
　　 第二天的早上，刘叔还是来到那家面馆。
　　 “来碗排骨面，硬面，紧汤，重青。”
　　 三分钟后，一位白净的年轻男子笑咪咪地端了上来：“叔，你慢用。”
　　 嗨，今天的这碗面，看上去便舒畅。倒了一小勺醋，加了半小勺辣子，刘叔的脸像花朵一样放开了，慢悠悠地吃完面。抹了一下嘴，钱放桌上，刚起身，“叔，你抽烟。”还是那个“小白脸”。刘叔心里咯噔一下，不好，来跟我算帐的吧，昨天我喝了他差不多一瓶醋，醋钱快顶上一碗面钱了。刘叔进过城，算是见过世面了，不吱声，看他说什么。
　　 接过小白脸的香烟，刘叔捏在手里看了看，这烟不懒。叼在嘴边，小白脸点了火凑过来。“叔，你坐一会，歇歇脚。”小白脸低着头，陪着笑，然后转身走去。他身边一小女孩，背着书包，拉着小白脸的手向刘叔摇了摇手，说着“再见”，跨出门去。
　　 这小女孩，跟刘叔的孙子一般大。刘叔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眶，想孙子了呗。孙子以前也是读这所小学，刘叔每天负责送孙子上学接孙子放学的。如今孙子在城里，刘叔心里空落落的。又坐了一会儿，离了面馆，也不朝前走了，扭转身子回了家。
　　 刘叔想孙子，他抄起座机，拨了个号。“嘟、嘟、嘟”无人接听。嗨，这个点，儿子上班走了，儿媳妇送孙子上学了，家里没个人。打开电视，胡乱地翻着频道，到了晌午，对付着吃两口，好不容易熬到孩子放学这个点。再次抓起电话拨了过去。是孙子的声音，刘叔笑着笑着竟忘了说话，眼眶也湿了。
　　 天，渐渐地黑了下来，鸟雀早就躲进窝里，刘叔也上了床，熄了灯。
　　 一天天地，刘叔习惯早起，还是去那家面馆吃碗面。原来，那个小白脸还是个老板。一来二去，两人熟了，话就多了起来。空闲的时候，刘叔看小白脸忙不过来，就主动帮帮忙，打打下手。小白脸见刘叔这么实在，两人掏心掏肺的话多了，也就知根知底了。
　　 时间长了，刘叔跟小女孩也熟悉了。
　　 这天早上刘叔又来到面馆，见客人不少。小白脸忙得不可开交，他看见刘叔来了，也是支支吾吾的。刘叔瞅了半天，才开腔道：“老板呐，我来送你家闺女上学呗？”
　　 小白脸摇着双手：“这哪成，这哪成。”
　　 “你不放心俺呀，俺将身份证押你这。”刘叔掏出了身份证。
　　 小白脸红着脸说：“叔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哪能劳您大驾呀？”
　　 小女孩见两人推三阻四的，上前拉着刘叔的手，甜甜地喊了一声：“爷爷！”
　　 小白脸轻轻笑了，刘叔紧紧拉着小女孩的手出了门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