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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2-07-10短篇小说 古黄池
摘要:退下来的“老陈”眼中的世态炎凉。吃过晚饭,老陈出来散步。他身后,跟着一只黑狗。  那狗,是一只模样丑陋,叫声刺耳,长不大的柴狗。  前年冬天,老陈在家门口,发现一只小黑狗。小黑狗大约刚过满月,黑黑的,毛绒绒的,好像一个毛线蛋。小黑狗浑

摘要:退下来的“老陈”眼中的世态炎凉。

吃过晚饭,老陈出来散步。他身后,跟着一只黑狗。
   那狗,是一只模样丑陋,叫声刺耳,长不大的柴狗。
   前年冬天,老陈在家门口,发现一只小黑狗。小黑狗大约刚过满月,黑黑的,毛绒绒的,好像一个毛线蛋。小黑狗浑身颤抖,叫声微弱。
   老陈把它抱起来。呀!四个雪白的爪子,加一个雪白的尾巴尖。老陈心里一动——这种狗不吉利,没有人愿意养。
   “弃狗!”
   老陈把小黑狗抱到胡同口,转身回家。小黑狗死死跟着他。他又把它抱到胡同口。
   一连七八次,都是这样。
   “你这贱狗,怎么赖上我了?我的时运背,经不起你折腾。”
   北风野兽一般哀鸣。胡同里的碎纸、枯叶打着旋。天气预报:今天夜里到明天,有小到中雪。
   “你这贱狗!唉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拾下它吧。”
   五颜六色的灯光,辉煌、科幻、神秘。人影晃动,脚步散乱。汽车来往穿梭。浓烈的烧烤味,明星一样,侵扰二十八宿的骚动的神经。
   老陈散步,只看路,不看人。
   在这个城市生活几十年,老陈的眼睛就是人面识别仪。一抬头,满眼熟人。倘若要打招呼,见谁都该打。他见谁都不打。他出来是散步,不是打招呼。
   老陈目中无人,熟人见了他也熟视无睹。
   人的时运,马的膘。老陈颇风光过几年。那时候,整个城市都认识他,整个城市都愿意和他来往,整个城市都因为和他是朋友而自豪。
   “老陈是热心肠。”
   “老陈能办事。”
   “老陈够朋友。”
   “老陈是新世纪的及时雨。”
   老陈站在五色祥云上。脚下,迷人的风景是如来佛祖的笑脸。
   眼角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。那些面孔恐怕是冰砖做的吧,冰凉冰凉,没有一丝热气。
   老陈把头垂到胸上。不行,有的汽车司机不长眼睛。血肉之躯和钢材对决,结果可想而知。
   “哈哈!那人。”
   “躲远点!”
   “我呸!”
   身后,隐约有蚊子飞来,钻进心里。
   老陈坦然一笑。这几年,他已经习以为常。
   这世界,有人会做人,有人不会做人。老陈就不会做人。他原本有些根基。有的朋友情愿财力支持,劝他“更上一层楼”。他无动于衷。有的同学找他帮忙,他“公事公办”。
   有一天,毫无征兆,他常态化了。
   黑狗一会儿跑到老陈的前边,撒个欢儿,尿泡尿。一会儿,在后面吃垃圾,和别的狗交谈或斗气。
   老陈只顾走路,从来不管黑狗。可黑狗眼里有老陈,从来没有跑丢过。
   “现在,黑狗是我唯一的朋友。”
   老陈的儿子在美国留学。每隔几天,老陈和儿子视频一次。平时,空洞的家里,只有他和黑狗。
   老伴儿患了肝癌。老陈一个一个给朋友打电话。说也怪,朋友的电话,不是“正在通话中”,便是“暂时无法接通”。
   老陈便不再打扰朋友。
   眼前出现一个中年女人。看身材,不过二十几岁。化了妆,眼角的皱纹若有若无。穿的十分清凉。戴上钢圈内衣,双峰高耸挺拔。
   “瑞丽。”
   “嗯,走吧。”
   嗯,走吧!?老陈的脸热辣辣的。他昂起头,甩开臂,走他的路。
   卢瑞丽曾经是老陈的下属。有一段时间,她和老公的关系十分微妙,经常夜不归宿。
   “陈主任,我很空虚,很苦闷,很孤独,很脆弱。”
   卢瑞丽声音甜美,眼睛频频放电。整个人,如同又软又滑,香甜可口的巧克力。
   春山眉,桃花眼。老陈石像一般,一言不发。
   “这几天,家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   “压力山大,失眠。”
   “咱俩,蓝颜知己。”
   老陈不懂外语,只傻乎乎地听,傻乎乎地笑。
   “讨厌!”
   老陈准时下班,准时回家。吃过晚饭,和老婆去公园散步。湖中的锦鲤,无拘无束。天上的星辰,无非一粒尘埃。
   卢瑞丽升上副主任。晚上,去农家院吃饭。她酒量大,人又随和,一张郭美美的脸,天天桃花盛开。
   老陈退居二线。朋友退潮一般离他而去。
   “人家对你好,不是对你好。”
   老陈读过几本哲学书,大脑皮层有一些辩证细胞。
   黑狗是带刀护卫,也是迎宾小姐。它从垃圾里出来,用两个前爪抓老陈的裤子。老陈看着黑狗,眼光明亮而温柔。
   “丑,往往是美。这世界,是与非不像白天和黑夜那样分明。”
   老局长看见老陈,眼睛一亮:“小陈……”
   这老人白发如银。头顶,宛如一轮明月,没有半根头发。狮子鼻头红红的。鼻孔里,鼻涕偷偷地探头。
   老陈刚参加工作的时候,看见局长心里发毛。不到万不得已,不和局长打照面。局长的眼角,没有毛头孩子的位置。见到老陈,如同看见一只蚂蚁。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,端着架子,迈着八字步,威严地走开。
   “小陈,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。”
   老局长的手紧紧握住老陈的手。老陈感觉:自己的手被钢箍紧紧箍住了。
   “小陈,看见你真高兴。一晃几十年,人生如梦啊!”
   老局长嘴角颤抖,脸上的肌肉不停跳动,两眼熠熠放光。
   “小陈啊——咱俩是忘年交啊!”
   老陈和老局长站着聊天。半个钟头一闪即逝。
   “小陈啊!记个号码,经常聊聊。”
   老陈的眼角湿润,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。
   “这座城市,他非常熟悉。这座城市,他非常陌生。这座城市,他已经读懂。我是我,我不是我,我还是我。他是他,他不是他,他还是他。”
   老陈无声而笑。
   黑狗,一只模样丑陋,叫声刺耳,长不大的柴狗。
   “狗是人类的好朋友。狗不嫌家贫。”
   黑狗后腿直立,前腿孩子一样挠老陈。
   “汪,汪汪……”声音又尖又细。
   “舞台上的小丑——宇宙那么伟大,你这样渺小,有什么不能放下呢?”